封面新闻记者 闫雯雯 谭羽清 李华记得很清楚,他从无人区带回第一批川陕哲罗鲑受精卵,是在2016年4月1日。同事反复在电话里跟他确认:“今天是愚人节,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哟!” 自2006年开始“追”川陕哲罗鲑,18年的时间,李华一直在跟它们打交道。今年,当川陕哲罗鲑终于实现了全人工繁殖,李华长舒了一口气:“这真不是一个玩笑。”
李华在工作中
李华大学学的是水产养殖,2004年7月参加工作进入四川省农业科学院水产研究所。进入所里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养鱼,而是找鱼。 在找鱼的过程中,有一个村民告诉他,自己手里有一条“猫鱼”,让李华去看看。猫鱼就是川陕哲罗鲑,那是李华第一次看到它。恰好,水产研究所有了一个机会,要进行川陕哲罗鲑的繁育和保护工作,李华也因此进入了这个团队。 从2007年开始,李华便参与了调查工作,从川陕哲罗鲑曾经出现的地方找起。李华和同事从大渡河逆流而上。亲自下河捕捞,询问沿江渔民,翻看渔获物,开始几年李华几乎成了一个渔民,但却始终没有收获,连川陕哲罗鲑的影子都没看到。 一直到2009年,李华跟同事开始陆续见到被误捕的川陕哲罗鲑活体,但都不大,都在一斤以内。他们走过了很多可能会有川陕哲罗鲑的地方,用李华的话来说,“车能到的地方,我们肯定走过了,但有一些地方车都到不了,我们还得下来走路。” 经过了多年的调查和踩点,李华几乎走遍了大渡河的两岸,但遗憾的是,始终没有找到川陕哲罗鲑的产卵场——除了他首次见到川陕哲罗鲑的那个村子上游十公里的地方。 那是一片处女地,是完全不通信号的无人区。 2016年开春,李华跟同事们一起进入了那片从未踏足过的无人区。那片区域的海拔大概三千五百多米,营地旁边就是雪线,积雪有小腿深。 在那里,他们第一次网捕到一条雄性和两条雌性川陕哲罗鲑亲鱼,均活力满满。于是水产研究所的技术人员就在附近江边搭建了一处临时“产房”,通过注射催产药物人工助产,分别挤出精子和卵子授精后顺利取得了第一批受精卵,并且将这批受精卵带回了孵化基地。
川陕哲罗鲑
当李华走出深山,手机有信号后,他给项目负责人之一、已经从事了二十多年川陕哲罗鲑研究的杜军打了个电话:“我把受精卵取到了。” 杜军跟他反复确认:“你说的是真的吗?今天是愚人节,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哟!” 山中不知年,原来他竟然已经在山里呆了一个多月。那一天正好是4月1日,愚人节。 李华说:“我真不开玩笑,我真的把它弄回来了!” 那一年,野生川陕哲罗鲑在人工条件下成功产下后代并存活,成为了川陕哲罗鲑“子一代”的开始元年。 有了“子一代”,如何才能用这些在人工条件下繁殖的川陕哲罗鲑进行下一阶段的全人工繁殖,成为了李华跟同事们工作的重点。 川陕哲罗鲑和多数冷水鱼类一样,幼鱼生长速度缓慢,雌鱼和雄鱼分别至少需要5年及4年的时间才能达到性成熟。不论是养殖过程中幼鱼、成鱼的死亡,还是性成熟个体繁殖不成功、不顺利,都会延长研究周期。
川陕哲罗鲑
经过长达8年的时间,2024年5月,在两位中国科学院院士曹文宣、桂建芳的见证下,川陕哲罗鲑全人工繁殖技术成果验收通过。这是川陕哲罗鲑保护的一个里程碑性的标志。 在这背后经历了多少艰难,李华并不愿意多说。倒是四川省农业科学院水产研究所所长林珏讲了一个小故事:“实际上,在近年来我们已经有计划地每年在野外的水域放归川陕哲罗鲑,2022年李华在去马尔康放鱼的路上,还差点出大事。” 2022年6月10日,李华跟同事们一起坐活鱼车去马尔康市日部乡放鱼。途中,凌晨12点突然发生了持续性地震,当时李华看到周围山上不停有乱石掉下,以为是新建公路山上滚石头正常问题不大,沿途不时下车搬石头通行。没想到,就在他下车观察路况时,突然大量石头从山上滚落下来,甚至一块小飞石还砸伤了一名同事头部,于是大家紧急跑到了临近的一个过水涵洞里躲藏了一晚直到天明。 “十多个小时,一直联系不上他们,把大家吓得不轻。”林珏说,“后来第二天一早9点多,我们终于联系上的时候,他挂念的还是放鱼。”
来源:封面新闻 记者:闫雯雯 谭羽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