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谭羽清 图片由受访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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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春花科又添新成员卧龙报春”
“大熊猫国家公园卧龙片区再次发现兰科植物新种——卧龙盆距兰”
“西藏发现植物新物种命名为墨脱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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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新物种的发现,不仅增加了我国的植物资源,也进一步反映了我国生物多样性之丰富。而在这些好消息的背后,是我国各领域科学家多年的努力与积累,中国科学院成都生物研究所青年研究员徐波就是其中的一位。
近十年来,徐波团队不仅相继发现了都江堰报春、卧龙盆距兰、墨脱报春、信芬杭子梢等植物新物种,还致力于珍稀濒危植物保护,为我国生物多样性调查和保护作出了诸多贡献。在全国科技工作者日来临之际,封面新闻记者专访徐波,聆听他的科研故事。
在十余年前,徐波从硕士到博士的研究方向其实和生物多样性保护并不直接相关,而是豆类的专属分类研究。
但随着与国内外资深科研人员交流的增多、对国家政策的关注,徐波看到了我国对生态的重视程度日益提高,生物多样性保护需求日渐增多,于是开始尝试改变研究方向,并在2015年后,将研究方向完全转向了生物多样性调查和保护。
改变研究方向并非易事,比如要做好一个地区的生物多样性调查,就得熟悉该区域各种各类的植物,而徐波从前只是豆科的专家,对其他植物并不甚了解,“本底调查,需要全面地去给物种建档,所有植物都要采一遍、认一遍,这是个需要长期积累的过程。”
【徐波在野外工作】
十余年过去,经过长时间学习、积累经验的徐波已对四川、西藏等研究区域的野外常见植物“如数家珍”,在野外主要负责植物多样性调查、濒危物种受威胁因素调查、种质资源和研究材料的收集工作,在所内则负责根据调查数据进行生物多样性编目、重要植物的数据库构建、重点物种濒危机制和人工繁育等方面的研究。
“目前中国有近4万种高等植物,不通过至少10年的积累,是没法真正很好地开展科研工作的。不过,一旦积累量上来了,就会非常有成就感,在野外能认识许多别人不认识的植物。研究生态或者植物生理的老师就时常需要我们帮忙辨认植物。”徐波说道。
徐波的日常工作:
荒野“探险”、实验室“求真”......
走入人烟稀少甚至无人踏足的山野,找到有名字或没名字的特别植物,小心采集保存样本带回研究所,借助以往经验和科学仪器确定它们的身份......这些是徐波的日常工作,也是对他这样的科研人员在身体、学识乃至心理方面承受能力的多重考验。
在野外,特别是无人区,安全保障非常低,徐波曾几次面临生命危险。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2016年一次前往西藏墨脱开展珍稀濒危植物调查的行程。西藏墨脱因海拔跨度大,生境复杂,是生物多样性非常丰富的区域,也是十年间徐波团队主要开展工作的区域之一。
【徐波在墨脱科考】
当时,徐波乘坐的车辆正行驶在山路上,突然车身传来一声巨响,安全气囊也弹了出来,他起初以为是车胎爆了,但一回头,却看见了一个三四百斤的巨石砸在了后尾箱上,离他的头仅有30厘米的距离,“当时眼镜都弹飞了,但当时其实没有很害怕,人是蒙的,只想着赶快出去,晚上回想起来才觉得后怕。”
其实当时徐波还算“幸运”。据他回忆,当月在墨脱科考的其他两个队也都遭遇了事故,其中一个队的队员在爬山时一脚踩滑,摔折了腿,回去休养了好几个月才恢复;另一个队在靠近边境区域调查时,一位队员因蚊虫叮咬感染了疾病,从此再也不能到西藏工作。
【徐波在办公室工作】
而回到研究所,“探索”的难度也没有降低。比如多年来,随着科学技术的提升,鉴定新物种不再仅是靠观察它们的宏观形态,更需要从分子层面深入认识它们,包括构建分子亲缘关系,明确近缘物种的分化时间等。新技术的应用让新物种的鉴定更为准确了,却也要求着相关领域的科研人员要不断学习新技术。
于是,在分子技术在分类学应用之初,徐波就成为了他们课题组第一个去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学习分子技术的人。然后,他把技术带回来,组建了成都生物所植物多样性团队自己的分子实验室。
【墨脱报春发表在学术期刊上】
此外,从发现一个可能是新物种的植物,到证实它的身份,往往是漫长的过程,快则一年,慢则三五年,需要科研人员抱有十足的耐心,“如果你对某类植物不太熟悉,而它的种类又很多,从发现它到确认的时间就会很长,比如报春花属就包含上百种物种,去年发表的墨脱报春新种就是花费了4、5年时间的成果。”
“第一,我对工作很感兴趣,第二,我认为这个工作比较有意义。”对于为何能扎根这份收获成果较慢,还常常需要进山冒险的工作十余年,徐波回答道。
在多年的工作中,他见证了许多新物种的发现,也助力了许多濒危植物被从灭绝的边缘拯救回来。
近几年,生物所从事植物多样性研究相关的团队每年约能发现3-5个新物种,“不仅是西藏墨脱,在四川、云南等地我们也发现了很多新物种,在四川发现的新物种包括卧龙报春、都江堰报春、卧龙盆距兰等。近10年,我们团队大概发表了30多个新物种。”
【卧龙盆距兰】
得益于徐波团队早前从基因组和群体遗传层面对芒苞草的全方面研究,以及后续开展的人工繁育、迁地保护等保护措施研究,人类工程对该物种的不利影响已大大减缓,“通过我们的繁育研究和迁地保护,它们的种群还在不断扩大。”
【徐波团队研究芒苞草】
芒苞草狭义分布在四川西部和西藏东部,是第一个由中国植物学家首次发现并建立的植物新科,具有重要的科研保护价值,而一些重大工程的开展,可能对其种群造成较大影响。
“每当看到它们(某些濒危植物)的种群有明显的增长或恢复迹象,我就感受到了我们工作的意义。”徐波感慨道。
未来,徐波及他的团队也将持续聚焦植物多样性保护,分多个步骤对当下重大工程中受到威胁的物种开展调查、评估和保护工作,帮助它们种群延续。
包括第一步,找到受威胁的物种,并对受胁物种进行现状评估,调查它们的资源总量、生存潜力等;第二步,评估受胁物种的致濒因素,比如它们是否会受到自然影响、人类活动影响,或是它们自身存在繁育瓶颈等;第三步,对它们保护体系的构建,比如它们人工繁育技术的研发,对它们就地保护、迁地保护技术的创新等。
徐波表示,希望通过这些保护工作的开展,形成对受胁物种的系统保护,以支撑生物多样性保护和重大工程建设。